母亲在老宅厨房烧饭
春节前几天。暮霭中，穿过长长的走廊，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油煎带鱼的味儿，香香的、油油的，其中还掺和着一丝葱花的香。久违了！我深深地嗅了口，好象回到了儿时。
那时侯，带鱼只卖一毛多一斤，是普通人家的家常菜。夏日带鱼汛时，弄堂里天天飘着油煎带鱼的味道。于是，童年时代，油煎带鱼的味道，仿佛就成了家的味道。
母亲在弄堂里是出了名的烹饪高手，一条寻常的带鱼，经过母亲的巧手，就会变成许多美味可口的菜肴。
在母亲的菜谱里，油煎带鱼的烧法有好几种。最常做的，我们称之为“曝盐带鱼”。就是把带鱼用盐腌一下，一段一段剪开，用竹盘子沥干，放在油锅里煎成金*色，然后斩成寸把长，放在搪瓷碗里。当时沒有冰箱，这种干煎出来的带鱼，放上一、二周也不会坏。每顿饭，母亲总会拿出一小碟，有时侯全是素菜时，也能抵一只荤菜。早饭时，如果有干煎带鱼过泡饭，总能多吃上一碗。这个味呵，现在想起来也不会忘。
还有一种烧法，把带鱼剪开，放在酱油里渍，沥干后先在油里略煎，然后喷上料酒，洒上酱油，出锅前再放入一把葱段，盛在青边大碗里。顿时，一股鱼香、酒香、葱花香的混合香味，在厨房飘散，馋得我们围着桌子不愿离开。
家有客人时，母亲会露一手，烧一碗我们平时不大吃的干烧鱼段。先把鱼切成约半块豆腐干大小，放在不很热的油锅里慢慢煎透，再浇上酒和醋闷一下，最后撒一把青毛豆盛起。这样的烧法，既有鱼的鲜味，又有醋的香味，但与糖醋带鱼却又迴然不同。烹调时，关键要撑握煎的火侯和闷的时间，否则会失去鱼的鲜味和醋的香味。有时，我们会吵着母亲烧这只菜。母亲笑着说，这种做法，有味道但不下饭，只能在来客人时，让你们偶而尝一下。
当时，油是计划供应的，每人只有几两。有时侯干煎带鱼煎好后，留一些剩油，香香的，虽然飘着许多杂质，但也舍不得洗掉。母亲就让我们盛一碗冷饭，放在油锅里炒一下，有时再放上一些咸菜，炒成一大碗，盛在大碗里，油汪汪、香喷喷的。我们姐弟几个总是抢着要吃这油炒饭，最后只好由母亲做老娘舅，给我们每人分一小碗。
长大以后，带鱼开始归入海鲜类，母亲亲自下厨的机会也少了。有时侯想起油煎带鱼的味道，只好在餐馆里尝一下，但总也找不到过去的味了。时间一长，这份味儿好象变的遥远起来。
那年我大学毕业考完试回家，又闻到那股香香的、鲜鲜的夹着葱香的油煎带鱼味。进屋一看，桌上果然放着一碗母亲烧的，飘着鱼香、醋香的油煎带鱼，那**的、闪着油亮的鱼段，在翠色毛豆的映衬下，显得格外诱人。
女儿告诉我，阿娘说了，爸爸今天“考状元”，她要亲自下厨为我烧一只我爱吃的油煎带鱼。我听后，鼻子酸酸的、心里暖暖的。这时，我猛然悟到，这油煎带鱼的味儿，不就是母亲的味儿吗……
（图由作者提供）
任炽越